变革时代：沙特阿拉伯的“辞旧迎新”路

　　作为旅行爱好者，我曾偶遇过北极圈极光的绚烂、领略过撒哈拉沙漠的苍茫，也曾在海中与鲨共潜、在千米高空一跃而下，曾想到过未来有一天会在南极浮冰上逗逗企鹅、会在非洲大陆追逐迁徙的角马，却从未曾想到过有一天能够真实地站在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土地上，亲自揭开这个世界曾经最为“隐秘的角落”的面纱，见证这个神秘古国正在经历的变革时代。

　　2016年，以“2030愿景”为标志，一场自上而下宏大的“改革开放”在沙特拉开序幕。愿景确立了经济“去石油化”、政治集权化、宗教温和化和社会世俗化等一系列国家的转型目标，描绘了把沙特打造成为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心脏、全球投资的主导力量以及链接亚欧非三大洲的全球枢纽的蓝图，改革的力度、广度、深度前所未有。

　　一、2030年的旅游是1930年的石油

　　沙特的神秘色彩，来源于其历史上长期对外保持的“生人勿近”姿态。过去仅有伊斯兰教朝觐者、商旅外派人员和学生才能踏足沙特，审批程序复杂、耗费周期漫长。直到2019年9月27日，沙特历史性地颁布了首个旅游签证政策，正式对包含中国（包括香港、澳门和台湾）在内的49个国家开放，并推出电子签和落地签。当然，作为大家印象中的“土豪国”，沙特的签证费用并不便宜（约1000人民币），但即便花费“重金”，非穆斯林还是不被允许进入麦加和麦地那两座伊斯兰教圣城。2023年2月份开始，沙特终于推出一个免费的转机过境签政策，并允许非穆斯林去麦加和麦地那参观，向世界打开伊斯兰文化的大门。

　　未知最容易让人上头，一分钟后我便拥有了一张前往沙特的不可退改机票。而从嘴角向上到朝下，仅仅只用了十分钟——虽然距离签证放开已有数年，但翻遍全网，相关的旅行攻略少到只需要十分钟就能看完。当然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个够E够P的“冒险家”。我带着拼多多的外贸转内销的穆斯林朝觐服，踏上此次旅程。

　　提到中东的航司，大家最为熟知的是阿联酋航空、阿提哈德航空和卡塔尔航空三家五星航司。为了减少转机次数，我只能选择沙特航空，但整个行程仍旧不轻松。沙特航空仅与中国大陆的北京和广州两市开通直飞航班（11年开放广州直飞，23年8月首开北京直飞），也就意味着上海出发的乘客至少转机一次，并且需要重新办理登机和托运行李。不得不承认虽然的事实就是，沙特作为人口是阿拉伯半岛上所有国家中最多的（光首都利雅得人口就多于阿联酋全国），同时也是全球经济发展增速最快的国家之一，其航空的连通性却是G20中最差的。

　　“2030愿景”的蓝图之一就是要把沙特打造为亚非欧三大洲的交通枢纽，提升国际互联互通性就是最基础的赋能元素。对于“土豪”国而言，这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实现。2023年3月，沙特就宣布要新建立一家全新的载旗航空公司——利雅得航空（RIA），并且在还未开飞的情况下就订下了72架波音787宽体机，震撼全球。此外，沙特还计划在8年内投入1000亿美元发展航空业，其中300亿用于打造RIA。利雅得航空的CEO托尼·道格拉斯曾任阿提哈德航空CEO，在疫情期间通过实施重组和转型计划，令阿提哈德航空的运营绩效在两年中提高了34%。更有意思的是，2023年9月，中国成为了RIA高管团队拜访的首个国家，他们先后到访广州、北京和上海，足见他们对中国市场的重视。

　　图：利雅得航司在2023年6月在巴黎参加航展并展示紫色涂装

　　资料来源：腾讯网，申万宏源研究

　　到2030年吸引1亿名游客、旅游业达到本国GDP的10%是 “2030愿景”的目标；在2025年实现商业首航，与一百多个全球主要城市相连是利雅得航空的目标；而更快能够实现的，是中国往返沙特有更便捷的航班。中国东方航空即将开通上海—沙特的直飞航线，长三角地区与沙特的联结将更为紧密。

　　二、黑色“阿巴亚”不再是禁锢

　　机场海关，是一个国家留给访客的第一印象。沙特海关给我留下的文化冲击和震撼是最强的。海关工作人员中，虽然女性的比例基本达到了一半，但每一位都身着从头到脚的宽大黑色长袍，带着遮住全脸的头巾，只留下一条缝隙漏出眼睛。这种黑色长袍名叫“阿巴亚”，是伊斯兰传统服饰，遵循原教旨主义对女性的着装要求：需要隐藏身体曲线、只能露出眼睛和手部、穿着朴素不宜过度打扮。

　　图：吉达海上清真寺身着黑色“阿亚巴”的女性

　　资料来源：实地拍摄，申万宏源研究

　　而在此后的旅途中，我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伴随着经济的对外开放，沙特的风俗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旅行的第一站吉达，作为沙特最先开放的城市之一，街上行人的长袍的颜色、面料、款式、剪裁正逐步走向多样化，阿巴亚不再是“黑布一块”。同时，女性的权利与自由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2017年开始妇女上学和就医不必征得监护人的允许、2018年开始允许女性合法驾车、2019年开始允许成年女性自主单独出国旅行、2021年允许成年女性单独申请护照、2022年颁布旨在保护妇女免受性骚扰并禁止性别歧视的立法。沙特的女性也正在积极参与进建设的大军之中。“2030愿景”中明确提出要将劳动人口中女性的占比提升至30%，而这一目标，在2023年一季度就已经被实现。虽然沙特女性追求平权的道路依旧漫长，令人欣喜的是，黑色“阿巴亚”的禁锢正在解除。

　　沙特的社会世俗化不只体现在女性权益方面，萨勒曼推崇更为温和的逊尼派伊斯兰教，成立娱乐部门，解除对电影院长达35年的禁令，允许在部分领区喝酒等。其核心目的是推动文化和社会改革，以动员更多沙特公民参与经济建设，并吸引全球人才。在一系列努力下，2023年科尔尼发布的外国直接投资信心指数的新兴市场排名中，沙特在中东地区排名第三，全球排名第六。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努力下，如今的沙特已经越来越多得收到了中国企业和投资者的关注，为中国企业出海提供了更大的想象空间。

　　三、圣城开放与世界大同

　　世界上超过24.1%的人口是穆斯林，总人数约为18亿。每个穆斯林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必须前往麦加朝觐一次。每年约有300万穆斯林来到沙特，源源不断的朝圣者带动了沙特旅游业的繁荣，构成沙特GDP的2%。旅行下一站，来到麦加，这个近期才开始允许非穆斯林留宿并允许游客进入清真寺内部的地方。

　　穆斯林在一天之中要做五次祷告，根据太阳的运行轨迹，每天的祷告时间并不严格相同。来到圣城麦加，这个仪式就拥有了专属的“闹铃”。由于我在麦加安排一夜的住宿，因此很荣幸能够在“一睁眼”就领教到穆斯林信徒的虔诚——凌晨五点，黎明初始，清真寺宣礼塔的所有喇叭齐声用巨大的音量播放经乐。这是穆斯林一天中的第一次祷告，叫做FAJR（晨礼），这时所有12岁以上的成年男子将汇集到清真寺，集体进行礼拜；而妇女们则会留在酒店，面朝麦加酒店天花 板上所标记的“黑房子”的方向叩拜。

　　显然，在5点醒来后选择继续睡个回笼觉的我总归是缺少了一些精神信仰，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左右的DHUHR（晌礼）“闹铃”开始，我才慢吞吞得走出酒店，前往麦加城 内最负盛名的建筑，也是对游客来说最著名的参观地——坐落在城中央的大清真寺。大清真寺也被称为禁寺，有着25个大门和9个宣礼塔，以克尔白（天房，也就是“黑房子”）为中心圆，可同时容纳50万人礼拜。克尔白是整个寺庙中最圣神的地方，据《古兰经》描述是真主阿拉居住过的地方。在朝觐期间，穆斯林需要行绕礼，绕行“黑房子”7圈。

　　我进入清真寺参观是在一个普通的周中，大清真寺中依旧人山人海，信徒跪坐在地，捧着《古兰经》专心念诵。更壮观的是在“黑房子”区域，人群自动为了内外四层。最内层是坐着轮椅的信徒，向外是穆斯林女人，再向外是穆斯林男人，最外层是前来参观的游客。这幅画面会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或许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贫富、不同背景的人抛弃成见相聚，这就是我对伊斯兰“人类和平、世界大同”价值观的一种理解。

　　图：麦加清真寺外部

　　资料来源：实地拍摄，申万宏源研究

　　四、麦麦高铁上的中国队

　　大约在一个月后，穆斯林朝觐期就要到来。届时，将有百万人口从世界各地来到沙特，多次往返穿梭于麦加和麦地那两城之间。交通曾经是困扰朝觐者的大难题，因此百万人的公路大迁徙曾经是沙特的一道独特风景。直到麦麦高铁开通，这一切就变了。

　　麦麦高铁是沙特境内唯一一条高铁铁路，全程450公里，途经红海港口吉达、拉比格、阿卜杜拉国王经济城，最高时速可达330km/h。麦麦高铁由中铁十八局承建，高铁本身也是由中国制造。

　　我从麦加前往麦地那，只花了2个小时；麦麦高铁从开工到建成，中国队却一共花费了9年，克服了沙漠地貌、高温天气、缺乏相关技术工等等问题。其中，由中国企业负责修建的麦加车站特大桥，作为麦麦高铁最重要的工程之一，成为了世界最长的高速铁路桥梁。中国制造再一次给世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图：麦麦高铁路线（上）及沙盘模型（下）

　　资料来源：实地拍摄，申万宏源研究

　　2016年当沙特王储兼首相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提出“2030愿景”时，沙特人民对改革的未来意义也曾有过疑虑和担忧。但从某些角度看，不得不说沙特是幸运的：一方面拥有着庞大的石油及矿产资源储备，能够为改革提供强大的财政支持，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另一方面，“沙特式改革开放”在一定程度上“有书可抄”，以阿联酋为代表的中东国家的崛起就是非常好的榜样。中国作为经过数十余年高速发展、创下过罕见经济奇迹的国家，“摸着石头过河”的发展道路虽有曲折，只要有足够的决心和恒心，终将看到旭日东升。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